第(3/3)页 游畏秋放下酒盏,笑得极为快意,言辞也肆无忌惮:“哈!当时那几个老家伙的脸色着实精彩,偏偏师妹虽是步天后人,小辈的身份依然摆在那,他们拉不下脸去破师妹的结界强行打断师妹修炼,只好闷闷离去,同师父约了改日再来。” 孟飞白与尉迟照已见识过游畏秋这卷会饮酒的百草,只听着他讲述的内容笑得更欢。 第一剑仍不变颜色,冷淡抬眸,冷淡垂眸。 楮语平静地收回目光,耳中也听得仔细。 没出声接话,但眼中不由亦露出细碎笑意。 此事亢君同她早已谈过,想法一致。 功法玉简自然是会赠予北斗峰的。但太微与北斗纠缠了这许多年,在灵修遍地的十四洲中,二宗既为友又为竞争对手。 虽然今日之事是她无意,不过叫北斗浅浅受个挫,确实有几分快意。 孟飞白少年模样,少年心性也留存九成,此番饮了酒更是肆意,全然没有一点门中重视的元婴弟子的模样。 他笑得合不拢嘴,与游畏秋一般,所言毫不避讳:“千百年前月离师叔抢了北斗峰主的毕君名号,如今师妹又叫北斗峰主白来一趟。你们苍天官亲传师徒二人,当真是北斗峰主的克星。” 楮语闻言,眉梢微挑。 倒是不知她毕君师父的名号还有这层由来。 她未接话,只含着笑将所剩半盏酒一饮而尽。 尉迟照最初给她斟的玉溪云她早已喝完,现下入口的是她自己拿的游畏秋自酿的南江雨。酒性温和,细腻美味。 但此刻闻到孟飞白打开的庆阳春的浓郁酒香,忆起是蓬山夜第七剑邀她喝的烈酒,当即起了瘾来。 第一剑手中盏也恰见底,十分巧地,他的目光亦落到孟飞白手边的酒坛上。 楮语伸出手去。 “小师妹。” 游畏秋与尉迟照的声音忽然同时响起。 他们的声音太过整齐,楮语今夜状态又松弛,动作便滞了一滞,看向二人无声询问。 然后她就感受到一股寒气从她刚刚滞住的手旁掠过…… 毫不客气地卷走了她想要的庆阳春酒坛。 她的目光刚落到离孟飞白更近一些的尉迟照身上,又转开去,下意识地跟上了那股寒气。 于是见到—— 酒坛在第一剑手中已微倾,坛中酒将将落入他盏中。 然而感知到楮语的目光忽然落过来,他停住了动作,抬眸迎上。 瞬间,四目相对。 一温一冷,无言。 游畏秋与尉迟照也惊讶自己二人的齐声,对视了一眼,而后都以为这一眼已经示意明白了接下来该由谁先开口,便转开目光再次看向楮语。 不曾想又是齐声:“做步天弟子是何感受?” 二人话音落下,楮语恰收回手,第一剑则恰将庆阳春酒坛送到她手边。 楮语于是与他一笑:“多谢。” 游畏秋与尉迟照一愣,瞪着四只眼睛,直直看着他们的师妹忽略他们先应了外宗剑修。 正低头给咬夜狸顺毛没有出声的孟飞白更忽如局外之人。 少年抬头抬眸,露出疑惑之色:他的师兄师弟问师妹做步天弟子是何感受,师妹为什么要道谢? 第一剑目无波澜,淡淡颔首应下楮语的道谢。 楮语神色平静,从容自如地给自己倒满一盏庆阳春,将酒坛推还给第一剑。 孟飞白见着,飞快眨了眨眼,脸上的疑惑之色当即褪去。 他饶有兴趣地在楮语与第一剑之间流转起目光。 楮语纤长的指搭在玉盏壁上,无意间如第一剑先前那般。 她这才分别回视了一眼游畏秋与尉迟照,却依然没答:“做步天弟子的感受……两位师兄很好奇?” 游畏秋与尉迟照旋即想起九野小试时见识过的那个师妹。 尉迟照闭了嘴,游畏秋脱口而出:“这可不能又说什么‘忘了’!” 楮语看向游畏秋。 “师兄如此好奇……”她喝得神思松惬,目光慵懒,语气倒仍温温和和,“不如拜我为师,自行体会。” 一瞬静默。 又是孟飞白率先大笑出声,少年眼中险些溢出泪来。 尉迟照也忍不住笑得直摇头。 游畏秋抿唇将百草卷一收,扔在桌上,而后抬手抚心,略显夸张地作出顺气之状。 第一剑仍神色静漠,只直直看着楮语盛满笑意的眼。 师兄妹四人的情绪离得这般近,几乎将他团团包围。 他却依然毫无所感,心中生不起一丝波澜。 不过此瞬他们的情绪变化都是因楮语而起,所以他就看着楮语,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。 然而只看见了她眼里的星光。 夜风穿谷而过,轻松扬起燕颔蓝色的宗服,但吹不动玄色衣袍半分。 甫一靠近还未触及,便化散在了玄衣剑修周身彻冷的寒气中。 师兄妹本就熟稔,饮了酒更随意。 漫漫长夜,公孙树下法光不断、笑语不绝。 不知许久,也不知为何,孟飞白、游畏秋与尉迟照人起身练习起了今日刚学的斗转星移术来。 练着练着,人身影随着闪烁的繁星渐渐远了去,只遥遥传来互嘲之声。 树下忽然留第一剑与楮语二人。 游畏秋带来的酒早早喝完了,但楮语玄字环中存了许多,故而五人一直喝到现在。 桌上尽是喝空了的酒壶与酒坛。 楮语今夜庆阳春等烈酒入口最多,其次是梦千山,此刻自然生出几分醉意来。 头脑依然是十分清醒的,言行则比较随意了。 她单手支脸,自玄字环中取出争日匕来。 利刃寒光在夜色中凛凛,下一瞬,垂云术法印凭空结现,将短剑横向悬起。 星韵溢出指尖,金色流光一寸寸抚过锋利剑刃。 “问仙道友。”楮语看向第一剑,声音轻懒且缓,“这‘争日’之名,可是‘与日争辉’之意?” 第一剑的目光淡淡在短剑上落了一息,抬眸回视她。 他喝得不比她少,依然不显一丝醉色,眼底除了她,只剩亘古的静漠。 他启唇,简短明晰:“嗯。” 楮语低笑一声。 第一剑便看见眸光潋滟,流转星芒。 而后听得她又问道:“道友以为,我可与日争辉?” 话音落下,长夜的风吹来,卷起桌上尚未散去的酒香。 微微迷了楮语的眼。 她看见青年模样的名剑冷峻出尘,眉宇覆霜。 然而此次没有出声,只微一颔首答下她的问题。 她于是默了默,眼角眉梢的笑意淡去,静看着他。 半晌,她忽然道:“多谢道友赠剑。” 温温和和,但分外认真。 第一剑没再回应,也静默了片刻。 月初入长夜街前同行华山弟子们的言语忽然重现在他脑海中。 片刻后,他才启唇,不含任何情绪,清寒如常:“十日后小论剑会,楮语道友来华山吗?” 楮语闻问,指尖莫名一颤,星韵紊乱,垂云术法印消失,争日匕直直落下。 她立时重运星韵,接住了它。 剑柄入手生寒,如铸剑之人。 她看着第一剑,目光慵懒,笑意再次漾开在眼中。 同他方才一般,微一颔首应下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