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、化成碧血(下)-《天行健系列之人之道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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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南北和谈时,蒲安礼作为人质在五羊城居住多年。但因为蒲文豹的父亲乃是蒲安礼在五羊城时纳的小妾所生,所以后来南北决裂,蒲安礼北归时,他父亲没被带回去,一直留在了五羊城。后来南北两军成为死敌,也就再没回去的可能了。蒲文豹的父亲一生庸庸碌碌,没上四十就病死了,留给蒲文豹的只有一块蒲家的家传玉佩,说是有朝一日北归,能够认祖归宗,就不必过这等穷困日子了,却不知随着帝国的覆灭,雾云城蒲氏一族也已烟销云散。蒲文豹那时在卑田院里只有七岁,为了这块玉佩被一伙乞儿欺负得生不如死,但他年纪虽小,却极是强梁,就算被人欺负,这个小小孩童仍是充满了傲气,死都要护住了这玉佩。
郑司楚的亲生父亲楚休红当年曾与蒲安礼做过同僚,后来地位也几乎相等,同被列为帝国八郡马之中,蒲安礼位居第一,楚休红还在第二位。看到蒲文豹竟沦落至此,郑司楚心中大为不忍。当初蒲安礼身为武侯,虽然战绩不显,亦被称作帝国名将,谁会想到亲孙子竟然沦落卑田院成为受人欺负的小丐?郑司楚那时刚被勒令退伍,正在茫然之际,见到蒲文豹,便将他收养下来。这些年教蒲文豹文武之道,直到蒲文豹上了军校,成为候补军官,郑司楚一直将这个徒弟看得如长子一般,亲生的楚翰白倒如同次子。郑夫人听得宣鸣雷有点怀疑蒲文豹,微笑道:“师哥,你放心吧,司楚不会看错人。文豹这孩子虽然心性桀傲,但很有情义,绝不会有负司楚。”
宣鸣雷听得郑夫人对蒲文豹如此有信心,喃喃道:“那就好。”他和蒲文豹并不熟,偶尔几回去郑司楚家时看到这少年,便觉他身上有一股死都不肯屈膝的傲气,总让宣鸣雷有点担心。只是他知道小师妹看人之准,实远在自己之上,她都如此说,那定然不会有错。顿了顿,他又道:“只是会不会误了时辰?”
“绝不会的,师哥,司楚最是守时,他准会准时到来。”
郑夫人说得极有信心。然而当那一钩残月斜到西边时,已然到了戌时六刻许。戌时六刻已是将近午夜。葵花王军不禁五羊城的商贸,现在码头上仍旧很是繁忙,一些赶着清早出发的船只正在加紧搬运货物,码头关卡的卫戍也已睡意沉沉,如果郑司楚这时候赶到,应该不会有什么波折了,但仍然不见郑司楚的身影。
一个水手这时走过来,向宣鸣雷小声道:“沈先生,货已备齐了。”
宣鸣雷在这儿仍是以“沈先生”的化名出现。这水兵便是复兴号上的留用水手,此时来通知便是告诉宣鸣雷,一切顺利,就等着动手夺船。因为此事各个步骤都是一环套一环,绝不能有半点疏漏,一旦动手了,就是开头没有回头的箭,再不能出差讹了。宣鸣雷心头一跳,小声道:“按原计划。”
那水手点了点头,转身走了。待他一走,宣鸣雷小声道:“小师妹,司楚还没来么?要不,我去看看?”
还剩一刻的时间。他们一直在盯着码头的入口处,现在已近半夜,进码头的人少了,关卡上的卫戍也已无精打彩。如果要赶在戌时七刻抵达,那现在无论如何也该到了。郑夫人巾帼不让须眉,向来镇定,可这时终有些焦虑,听得宣鸣雷说要去看,她道:“师哥,你目标太大,还是我去。”
郑夫人是个女子,那些卫戍定不会太在意。宣鸣雷犹豫了一下,只待不让她去,但他知道郑司楚与小师妹两人伉俪情深,不让她去,这话终是说不出口。想了想,他道:“好吧。如果真个来不及,你告诉司楚,直接在亥时一刻登船,我无论如何都会夺下船来的。”
郑夫人微微一笑道:“师哥,我信得过你。”她站起身,却想起了什么,将身边挎着的一个包递给宣鸣雷道:“师哥,这些衣服麻烦你先交给芷馨姐姐。别个没什么,里面有本枪谱,乃是司楚师傅传他的,如果我和司楚万一赶不回来,就请你转交给翰白。”
宣鸣雷一阵愕然,啐了一口道:“小师妹,你胡扯些什么!定要及时赶来!”
郑夫人眼里浮起了一丝茫然,随即又坚定无比:“世事无一定,师哥,我是一定要和司楚在一起的。”
她这话似乎有点矛盾,但宣鸣雷几乎要落下泪来。很久以前,他对这个娇俏的小师妹其实也甚是垂涎,梦想着师尊能招自己为婿,将小师妹嫁给自己。但小师妹最后选择了郑司楚,他胸怀坦荡,加上自己也有了爱妻,对小师妹自是永断了这一缕情丝,但尊敬之情却是更增。现在从小师妹话中他也感到了一丝不祥之兆,他虽是以勇猛著称,却也只觉眼眶湿润,接过包小声道:“一定要过来!一定!”声音亦已有点更咽。
码头上的卫戍对出码头之人倒不甚上心,何况这回出来的是个长相清丽绝俗的中年妇人,更不会怀疑那是什么歹人,为首之人还说了两句夜色已深,赶路小心之类。郑夫人一出码头,便见外面停了一辆马车,伸手一招,车夫见状打马过来道:“大佬,要去……咦,大姐,又是你啊?”
这车夫正是先前送郑夫人上码头那个北佬明。郑夫人见又是这人,倒也放下了心,说道:“赶车大哥,马上回城南,越快越好!”说罢,从身边摸出了一个金币。那车夫吓了一跳道:“不用那么多,大姐。”
“别管这些,越快越好!”
车夫也不知出了什么事,见郑夫人焦急万分,说道:“好咧,不用两刻钟,包您打个来回!”
平时从城南到这儿总得两刻钟,但北佬明这马的确神骏,而且深夜长街无人,真个没用一刻便已驶到了城南。郑夫人在车中已是心如火燎,郑司楚到现在还没现身,那多半是出事了,却不知出了什么事。她正在担忧,却听得前面那北佬明忽然道:“咦,大姐,您家那边走了水了!”
“走了水”便是失火之意。这是北方的俗语,北佬明虽然学了一口不咸不淡的五羊方言,但情急之下还是把老家的话带了出来。郑夫人撩起车帘向外看去,却见西南边夜空中隐隐有一片火光,果真是失火了,看样子真是自己家的方向。
真出事了!
郑夫人心底已霎时沉了下去。她还没来及说什么话,那北佬明忽地一声惨叫,马车一下停住了。车停得太急,车轴也发出了“嘎嘎”的声音,仿佛要散架,随即便听得外面有个人道:“原来是郑夫人啊,这回倒是一网打尽了,嘿嘿。”
在映过来的火光中,只见有个人一把拉住了赶车的马,那北佬明却歪倒在座位上,喉咙口已是一片血染,竟是被割了一道极大的伤口。郑夫人更是心惊,却听边上有个人喝道:“为什么伤人?命令只让我们带回目标,你们为什么伤人?”
喝问之人穿着一身劲装,郑夫人却还记得那是很久以前丈夫一手组建的四三锦鳞的制服。当初丈夫在鲤鱼胡同四十三号组建这支特别军时,她曾去探望过,见到那里的年轻人穿的都是这一身特别的劲装。这许多年过去,服饰丝毫未变。只是先前出手伤了北佬明那人毫不退让,也喝道:“这事你们锦鳞卫要听我们焰摩众指挥,你敢不服从命令?”
锦鳞卫奉命行事,从无违逆。这件事纵然要听一个闻所未闻的“焰摩众”的组织指挥,对锦鳞卫来说虽然意外,但只消是上面颁发的命令,也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。只是锦鳞卫身为正规军人,从来不许滥杀无辜,这一条亦在锦鳞卫戒律之中。那锦鳞卫一直守在外面,眼见房屋火起,而锦鳞卫还有几人留在里面,焰摩众诸人却浑若无事的样子,心中本已着急,再见这焰摩众突然向驶来的一辆马车下手,更是惊惧。只是被那焰摩众一喝,他终是心怯,正在欲言又止,忽觉胸口一疼,低头看去,却见胸口冒出了一个枪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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