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玉霜丹-《医食无忧[穿越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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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苏亭卸出口气:“歌儿还有吗?”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白海棠咬着嘴唇,忽然觉得鼻子发热,他拿袖子抹了下,“后面不好听了……亭郎,我们回家罢?天好暗,我好难受。”

    苏亭感觉白海棠似乎在向下滑,于是将他往上托了托,咬着牙往前跑:“你抱着我的脖子,我们这就回家。和我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说什么?”白海棠问。

    苏亭道:“说什么都行。”

    白海棠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抽了下鼻子,用力地勒住了苏亭的肩膀:“我想四师兄和六师兄了,想师父了,也想小九……四师兄和六师兄都是好人,却得了和我一样的脏病,凭什么啊?小九……小九很乖,以前吃过很多苦,不过十二三岁时被一个官老爷买走了,据说是像儿子一样养着,我很替他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有一天,小九疯疯癫癫地跑回来了,浑身是伤,他从戏坊里抢走了一把匕首。我一路追他到山上,却也没能抓住他。等我再找到他时……他已经死了。”白海棠抖了一下,“他用刀切开了自己的肚子,把肠子都拽了出来。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,我好后悔,后悔当年没有阻止他,哪怕是我养着他,虽然日子苦些,他也不至于去死……”

    “亭郎,是不是我们做戏子的都没有好下场?”

    “别这么想。”苏亭只顾着往前奔,也没能仔细去听他话里的意思,“说些别的,海棠,说说你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白海棠用力揽了苏亭一下,可是浑身上下都好疼,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扔在火里烧,他有些抱不住了,直往下掉。他感觉到有东西从眼眶里涌出来,喉咙里也一阵腥甜,他张了张嘴,好半天才拼凑出一句话来,“我好怕。”

    “怕什么?”苏亭问他。

    “怕死……”白海棠听见自己说,声音很小,发起颤来。

    海棠怕死啊,他是怎么才敢去吃那个九死一生、要靠运气才能活下来的药丸?苏亭一下子也忍不住了,眼前糊成一团,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难看,也知道脸上的泪迹定然像两条虫一样扭扭曲曲,但他腾不出手去抹脸。

    “我运气很好,”白海棠一遍遍地、小声地、有气无力地念叨,“我会好的,是吗,亭郎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,会好的,别怕。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苏亭似哭似笑地咧着嘴,“对,还有小神医呢,小神医会救你的!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白海棠突然松开了手,从他背上掉了下去,苏亭跑出去了两步才反应过来,登时转身回去。白海棠伏在地上,似是摔懵了,半天也没起来,苏亭拽着他胳膊,将他往自己身上拉。白海棠有些昏沉,被他拽进怀里也难得没有挣扎,他也看不到自己脸色如何,只模模糊糊地瞅见苏亭的一圈轮廓。

    有湿热的东西从嘴唇上滑过,白海棠抬起袖子抹了一下,他自己看不见,苏亭却是被他满脸血的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,抄起人就要往前跑,但是一下没抱住,两人一块儿摔了。

    白海棠滚了一圈就把自己缩起来,可能是摔到了哪儿。

    苏亭一个骨碌爬起来,脚刚用劲,突然膝盖一软又栽了一下,紧接着脚踝上一阵剧痛,他这才发现是把脚崴了,使不上力气。离城门口还有好长一段,这处人迹罕至,连个过路的都没有,他一瘸一拐地过去把白海棠拢进怀里,试着抱了一下,最后还是背在身上,拖着一只痛脚往前走。

    这时候命比什么都重要,他都来不及去查看对方到底摔疼了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白海棠痛苦地小声呻吟着,突然说道:“我听见师父叫我了,叫我一块去找四师兄他们。他们在下头斗牌,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别去!”苏亭如临大敌,“让他们找别人去,随便找谁都行!你想斗牌我陪你,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,总之你不许去!”

    白海棠又说:“小九叫我去陪他看花灯……”

    苏亭快要炸起来:“叫他自己看!”

    下了桥,地上不平整,苏亭瘸了一下朝前扑去,背上的重量将他压得抬不起身来,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白海棠下头钻出来,正要接着背上人往前走,白海棠突然弓起背挛缩抽搐起来。苏亭被吓傻了,他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好摁住了海棠的四肢。

    其实很短,但苏亭却觉得过了好像一个四季那么长,白海棠才终于安静下来,不再抽了,却开始不停地流鼻血,急促地呼吸。苏亭跪在旁边替他抚胸口,可是无济于事啊,他四处张望着,脸色比白海棠的还要难看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,没有去卖身子……”白海棠抓着他的手,不知是血还是泪,从眼眶里流出来,“我不知道,我吃了酒,被灌醉了。等我醒来……被绑住了……”他眼神急切地乱转,却仍是看不清楚,他越过苏亭的肩头,看向一望无垠的星空,语无伦次地说,“我不想那样!亭郎,我的身子是给你的……不干净了,都不干净了……”

    苏亭喝止住他:“没有的事!海棠,别想那个,我不在乎那些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吻一下——”白海棠绝望地道,放在以前,他思绪还算正常的时候,是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的,他把苏亭当做他的天、他的命,他用尽一切要保护的东西,怎么敢去做这样危险的事。只是这会儿痛苦至极,坚强和掩饰都似纸一样催薄而不足为提,不安和彷徨却一层层地放大。

    苏亭也没有犹豫,俯首下去。然而最后一刻,白海棠到底是清醒过来了,他撇开头拒绝了苏亭,手边胡乱摸了一摸,抠到泥土里有张瓷片似的东西,他把那东西贴在唇上,隔着一张还带着草泥芬芳的碎片,莽撞地与苏亭“吻”在一起。

    也许这根本不算个吻,毕竟谁也没有碰到谁,隔着一张冷冰冰的瓷片,他们连彼此的温度都感受不到,苏亭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——这算什么事,算什么事儿啊!

    就这么一贴,白海棠就满足了,他扔开瓷片,已经血迹斑斑、痛苦不堪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娇羞来,他抿了下嘴角,似乎在回味那个其实并不存在的吻,小声地叫:“亭郎,亭郎……”

    苏亭背着他瘸瘸拐拐地走。

    白海棠问:“我是不是要死了。”

    苏亭更咽道:“不是,别想那种事。”

    “亭郎,我给你纳了几个鞋底,在床底下的箱子里。”白海棠想笑一个给苏亭看,可又想到苏亭背对着他,看也看不见的,只好作罢。喉咙里忽然涌上一股酸咸,被他堪堪压了下去,良久白海棠才继续张口说话,“还缝了个新的布包。小鸡小鸭别忘了喂……”

    苏亭沙哑道:“你要自己喂,我买了给你养的。”

    白海棠接不上他的话,脑子不够转了,只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:“要是我死了,你把我烧了吧,我不想带着这病下去见师父他们,死也不想。”见苏亭拒绝,白海棠哭着开口哀求,“求你了,亭郎。我不要这个病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苏亭抽了下鼻子,终于哭丧着脸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白海棠满意了,又说:“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?”

    苏亭猛点头:“会,当然会,我怎么会不记得我的新嫁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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