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-《屠路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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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伞被高高举起,蒋逊仰着头,被迫伸长了胳膊,贺川的脸伏了下来,她看见他的眼睛望着她的,快要贴上的一瞬间——

    叮咚叮咚叮咚——

    竹叶上的露珠,欢快地敲打着小小的伞面,天上那抹光,扒开了云层。

    天亮了。

    阿崇拖着两只行李箱出来时,贺川和蒋逊已经坐在了车上,一个前一个后,挡风玻璃前面放着一把雨伞。

    阿崇喊:“我错了我错了,睡过头了,也还好,我才晚了十几分钟!”

    贺川说:“赶紧上车,啰嗦什么!”

    阿崇马上把行李堆上去,老老实实坐到了最后排。

    来的时候,车里人挤人,去的时候,车里空荡荡。

    下山的路上,云雾缭绕。

    起风了,6点26分,山顶日出,云海成了耀眼的金色,一憧憧的云的影子,树的影子,山头的影子,爬上了坡。

    你要是喜欢眼睛,我带你去看竹叶上的露珠,湖面上的水晕,看雾,看山的影子,看日出。

    车子开在盘山公路上,它的身上是山的影子。

    蒋逊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,她只需要把他们送去县城的总车站,那里有火车,有客车,有机场大巴,去哪里都方便。

    马路上都是早点摊,贺川说:“停车。”

    蒋逊减速,问:“有事?”

    “买早饭。”

    蒋逊把车停下来,贺川拉开车门下去,阿崇也跟着跑了下去。

    一辆车跟他们擦肩而过。

    徐泾松坐在车里,头上缠着纱布,披着厚厚的外套,脸色苍白,说:“爸,我真没事,不用转院,这小县城的医院跟那边镇上的有什么差别!我先收拾了那女的,咱们马上飞回去!”

    徐德没应,问前面开车的人:“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贺川?”

    前面的人说:“看见了,我以为我眼花。”

    徐泾松问:“什么贺川?”

    徐德过了会儿才说:“死对头!”

    “死对头?什么人?”

    “跟咱们过不去的人!”徐德眯起眼,望了眼刚刚过来的方向,自言自语地说,“他来这种地方干什么?”

    贺川和阿崇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,两人买了两大袋子早饭,阿崇边吃边说:“我有多少年没这么早吃早饭了?”

    车上没人理他。

    贺川吃着一个味道不怎么地道的肉夹馍,喝了一口豆腐脑,随口道:“早饭吃了?”

    蒋逊说:“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几点吃的?”

    “出门前吃的。”

    “吃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肉包子。”

    贺川“哧”了一声,往前面扔去一个袋子,正落在仪表台上。

    蒋逊看了一眼,是两只小包子。

    贺川说:“肉的。”

    他边上还有几只袋子,里面有葱油饼、鸡蛋饼、肉夹馍。

    肉夹馍不好吃。

    蒋逊说:“这么破费啊。”

    贺川笑了声,三两口把肉夹馍解决了。

    到了总车站,已经快要10点,阿崇拖着两只行李箱先下,贺川坐在后面,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,车站周围有人摆摊,全是卖花卖气球的,贺川突然问:“今天几号?”

    蒋逊说:“14。”

    贺川“哦”了一声,下车了,后排留着一带垃圾,是他吃剩的早饭。

    还有三天就是除夕,今天2月14日。

    他走进了车站,她掉头,返回明霞山。

    晚上,蒋逊洗完澡,给石林打了一个电话,又去花园里和饭店员工吃了一顿宵夜,回到房间,才刚刚11点。

    她盘腿坐在床上,抽出笔记本开始记账,边记边数钱,手指上全是纸币的味道。

    王潇表姐打来电话,跟她约定明天出发的时间,蒋逊问了下包车费,王潇表姐报得价格很公道。

    她又在笔记本上加了一笔,算算这段时间的入账,赚头真不错。

    王潇表姐说:“我们家在江苏一个县城,早上早点出发,下午肯定能到,你晚上可以住我家。”

    蒋逊说:“行。”

    挂断电话,她把账本放到了床头柜,关灯躺了一会儿,没睡着,又摸黑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月光很淡,朦朦胧胧的一层光落在床头,蒋逊摸到了一根香烟。

    几厘米长,金色的烟嘴上写着1916。

    原来她还没扔。

    蒋逊拉开抽屉,拿出一只打火机,含住了这支烟。

    火光摇曳,烟头亮了一下。

    房间又暗了。

    她吐出一口烟圈,看不见它的颜色,只闻到浓郁的气味,这味道熟悉又陌生,她从来没抽过1916,今天早晨,天未亮,她在伞下闻到了。

    就是这个味。

    她又吸了一口,心头燎起了一把火。

    雪天挖笋,她带去一包1916,他说晚点给钱。

    你大爷的……

    没给!

    贺川赖了她100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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