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江独家首发-《难言之隐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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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里飘来大丽花的清香,遥见远处一带花圃,花朵开得正红,浓艳艳的一团挂在青绿色的枝头,绚烂地让人忘却这世间所有的变故与无常。

    关于杜别的记忆,也像墙皮脱落一样渐渐斑驳。禾蓝唯一记的清晰的就是他拉着她的手在原野里奔跑,比谁一个小时摘的花更多。她性子野,也很会耍炸,虽然摘不过他,最后比的时候就会偷偷地把手藏在后背,把一束花掰成两半,谎称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残花。

    杜别知道她的伎俩,但就是纵容着她,只有她还沾沾自喜。

    她只是想赢而已,父母惯着她,他也纵容她,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那么幸福下去,永远地无忧无虑。那时,父母已经离开了情报局,做一对普通的夫妻。他们也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周游世界各地,带她走过她想去的每一个地方。

    幸福的日子像沙漏一样,原来越短暂,流逝地越来越快。

    依稀记得那是深秋的一个早晨,一批不速之客敲响了他们家的房门。

    客厅里传来谈话声,禾蓝躲在楼梯口偷看。那些人和父母说着什么,其中有一个就是她认识的杜叔叔,还有几个她隔着远,没有看清。他们说了好一通,然后离开了。那个晚上,父母坐在客厅里谈了一夜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去找隔壁的杜哥哥。

    那一夜,小哥哥的脸色也很苍白,她还在屋子里看见了杜叔叔,才知道他是他的儿子。杜叔叔、杜哥哥……两个她都认识的人,却怎么也没想过他们是父子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,她认识的只是单个的他们,从来没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过。

    小时候,她记得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那一晚的见面。

    那时她不明白,现在,她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总是那么不冷不热。

    不久之后,父母和杜叔叔离开了,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。那时的杜别,已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了,像这样年纪的男孩,在这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。父母留下了一点钱,把山上的房子钥匙也交给他,拜托他好好照顾她。

    禾蓝以为他们只是出去走货,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,心里想着终于可以逍遥一段日子了。

    当天晚上,她拉着杜别到花园里过家家庆祝。

    杜别无语地看着她,一戳她的头,“几岁了呀你?”

    禾蓝闹起来,什么也不管,“你只需要说,你愿意陪我吗?”

    杜别笑了,呼出一口气,“愿意愿意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那么敷衍?”她的语气冲冲的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敢?”杜别在她面前伏低做小,和她一起跪在泥里捏泥巴,一向爱干净的他,每次和她玩都要弄得脏兮兮的。禾蓝有时教训他,“你一个男孩子,弄得那么干净干嘛?”

    过了段日子,她发现他就不再那么书生气了,也不在意身上是不是很脏了。

    禾蓝理所当然地习惯,心里很满意。

    那一段快乐的日子,埋葬的是父母的性命。再一次见面的时候,是一个雨夜,他们连夜赶回来带走她。一路疾行,却摆脱不了背后的追兵。

    车子被拦在一个森林里,父亲在外面挡住炮火,母亲带着她进洞,然后把她推入早就挖好的地道,“沿着岩壁往前走,永远都不要回头,出口的地方,你谢叔叔在等你。”母亲死死按着她的手,“不要报仇,不要多想,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母亲抽了刀就返回了洞里。

    她趴在洞口看,亲眼看着她被几个冲进来的男人按在地上轮/jian。晚上下了雨,雨水混着着女人的血流到她的脚边,把青色为边的浅蓝色缎面布绣鞋慢慢浸透成暗红色。她死死地捂住了嘴,咬破了嘴唇,也没有任何感觉。

    她已经忘了那晚她是怎么逃出那个洞口的,爬开地道,重获光明,谢叔叔带着她一路奔逃,他对她说,“再熟悉的人都会背叛,永远也不要相信别人。”他告诉她,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人叛变,其中一个就是杜洋,所以出了事。本来大家要绕着南面公路退回山里,但是,父母坚持要回来找她,还有几个过往的下属也死活不愿意离开,才被人拦截下来。

    禾蓝后来在基地不远处的坟地看到了他们的尸体,四肢都扭曲地看不出样子,被人随意地丢弃在湿泞的泥地上。下过一场雨,尸体已经青肿了。她没有勇气去找父母的尸体,第一次那么懦弱地逃离了,仿佛背后有鬼一样。

    从那以后,她选择性地忘记了很多事情。有时想起,有时又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只记得最后在金三角的那天清晨,自己站在村子里的山岗口,茫然了好一阵子,傍晚时才被谢叔叔捞回去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杜别的声音唤醒了她。

    禾蓝从回忆里艰难地走出来,看了看头顶的太阳,那时很多个清晨,也是这样灿烂的太阳,照得她浑身都暖洋洋的。尔后的日子,就是蛰伏在阴暗古老巷子里的苔藓,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。

    她恍然惊醒。

    这时才发现,身下的这座花园、这栋别墅,可不就是她父母当年栖居过的地方吗?

    不知不觉中,她终于拾回了那些零碎的记忆。

    短短几年,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
    ——再也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微风拂过脸颊,禾蓝的叹息吹散在空气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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