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4.第八十三章-《我还没摁住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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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渡漫不经心地望着她,一个小孩扯了扯许星洲的衣袖,好像说了点什么,在那一瞬间许星洲回过了头。

    秦渡见过的人很多。那些人身上或多或少总有些秦渡自己的影子——自命不凡、野心勃勃、嚣张或颓废,他讨厌他们,正如同他深深厌恶自己的一切特质。

    神话之中阿波罗爱上月桂女神,冥王爱上珀耳塞福涅,赫菲斯托斯深爱维纳斯,暴风雨爱上月亮女神。

    于是神说大地会爱上天穹,海洋会爱上飞鸟,飞蛾命里注定爱上火焰。

    他们在风中对望,那一刹那,许星洲对他温暖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那个姑娘笑起来犹如春天凌霄的凤凰花,那一刹那犹如荒野上花朵怒放,女孩眉眼弯弯,年轻而温暖,仿佛有着融化世界的力量。

    秦渡没来由地心脏一热,他无意识地按住了心口。

    那处像是被刺穿了一般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午后的阳光落下时,许星洲正坐在地上,陪着一群孩子玩天黑请闭眼。

    秦渡多半是嫌弃孩子脏,他毕竟是正儿八经公子哥儿式长大的,并不想参与这种弱智游戏,也不想陪着一群或是脑瘫或是畸形的孩子闹腾,正坐在楼梯上和他哥们打电话。

    许星洲分完了牌,自己抽了一张,小法官第一次担任这个职位,字正腔圆地说:“天黑请闭眼。”

    许星洲抱着一个尚裹着襁褓的孩子,笑眯眯地将眼睛闭上了。

    阳光打在许星洲的眼皮上,映出金红的颜色。视觉丧失,听力便格外的敏锐。

    许星洲听见秦渡在远处讲电话,说:“……不去,我陪小姑娘在孤儿院,做义工。”

    ……小姑娘。许星洲想,他是不是管每个师妹都叫小姑娘呢?

    “……关你屁事。”秦渡对电话说:“我乐意。不去。”

    他到底拒绝了什么呢?许星洲又莫名地想,是因为义工吗?他乐意的到底又是什么呢?

    接着,怀里的孩子大概觉得许星洲抱的不太舒服,咦咦呜呜地挣扎了两下,许星洲惦记着游戏规则不能睁眼,手忙脚乱地拍着小襁褓。

    但是小婴儿终究还是闹腾,尤其还是个快学走路的年纪,浑身劲儿多得很。许星洲被沾着口水的小拳头打了两下,正打算呼唤阿姨来救命的时候——

    ——秦渡挂了电话,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在许星洲背后弯下腰,那一瞬间许星洲甚至觉得耳后有秦渡的呼吸。

    那其实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,甚至含着一丝缱绻的意味。而且发生在阳光下,孩子们的目光里——正在进行的游戏之中。

    许星洲不自然地说:“……你……”

    她那一瞬间甚至仓皇地想。那个距离实在是太过暧昧了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要干什么?”秦渡哂道。

    “——孩子给师兄抱着。”

    秦渡立即道:“谢谢老师。她对我没大没小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下面登时一阵能掀翻屋顶的笑声,甚至有男生大喊道:“许星洲你为什么对他没大没小!”

    许星洲在心里给秦渡和起哄的狗东西上了一车人身攻击,羞耻得简直想把秦渡的脖子拧断——然而拧断他脖子是不可能拧断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。

    她蚊子般叽歪了一声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秦渡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头,透过遮眼的卷发望向那个姑娘。

    然后许星洲屈辱地说:“——师、师兄。”

    秦渡终于满意了,对老师微一欠身,表示感谢。

    老教授道:“行了,散了吧。下次别在课堂上打架。”

    于是闹剧暂时告一段落,教授又重新开始讲课,阳光洒进八点钟的六教,在黑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。许星洲这下简直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,回自己的位置上就砰地栽进了课本,埋在里头不肯抬头了。

    秦渡翘着二郎腿,大马金刀地坐在许星洲旁边。阳光在他身周镀出明亮的光圈,一支山樱探入窗中,将青年衬得犹如漆画。

    三分钟后,许星洲不动声色地远离了漆画十公分……

    秦渡抬起眼皮,看了她一眼,许星洲挪了挪屁股之后,不再咕涌,仿佛无事发生过。

    秦渡终于出声提醒道:“我要是你,我现在不会不听讲。”

    许星洲趴着,愤怒一锤桌子:“关你屁事!我没有力气听!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秦渡闭上眼睛,说:“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了。”

    喜鹊在榆树上驻足,许星洲趴着看窗外的鸟和花。团团簇簇的花犹如染红的云,又被阳光映得透明,楼外的林荫道上,大学生三三两两去蹭教工食堂的豆浆。

    “……吃完饭开黑吧超哥!”

    风中传来他们的声音:

    “反正今天那个老师也不点名……二百人的大课……”

    他们远去,世界安静了片刻,只剩风吹过花叶的声音。片刻后楼下有师生急切地争辩着什么:“……老师,可是人的社会性决定了其媚世的特征……”

    他们争论的声音逐渐远去,过了会儿,有女孩激昂道:“我认为这样评价康德对形而上学的看法是一种谬误……”

    许星洲在楼下鼎沸的人声中,闭起眼睛,任由春风吹过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天刚下完雨,阳光却露出了头。

    围着篮球场的铁丝被扯断了,食堂菜香袅袅。讲台上的教授白发斑斑,世上的年轻人却热烈而嘈杂。

    能活着真好啊,许星洲天马行空地想: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什么,比在春日早晨的应统课上闭眼小憩更舒服的事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们下面的这道例题,”教授拍了拍黑板:“还是老规矩,找个同学告诉我们答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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