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三十八章 上海是上海,浦东是浦东-《朕真的不务正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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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姚光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,继殷正茂拆门、凌云翼杀人、王家屏糊涂、王一鹗立碑之后,松江府也有了自己独特的为难势要豪右的办法,游街。

    你总得有办法收拾这些豪强,才能把政令推动下去。

    拆房子,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,这需要官选官阶级能够背靠背的站在一起,如果他们当官的都在内讧,那一定是百事无成。

    所以申时行要说服姚光启,也要说服青浦知县徐秉正。

    把人挂在长杆上游街肯定是不对的,杀人不够头点地,既要杀人,还要游街羞辱人,这其实做的有点过分。

    但申时行才不管这些,至于造成的恶劣影响,申时行也根本不管不顾,其实孔夫子把政治活动的基本原则说的非常清楚:成事不说,遂事不谏,既往不咎。

    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既定事实就不要再说了,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谏言了,过去的错误就不要再追究了,眼前、当下才是最重要的,这也是普遍肉食者鄙的缘故。

    申时行的当务之急,就是把朝廷的政令彻底的执行下去,能把朝廷的政令执行下去,已经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儿了,申时行作为松江巡抚承担了极大的压力,身上的担子极重。

    朝廷要修一条驰道最最重要的就是解决资金来源,有了银子,朝廷就可以利用行政力量向下推行,但是松江府是地方衙门,地方衙门修驰道,那要考虑的问题就会复杂很多。

    申时行专门从京师格物院请来了一个擅长绘测的五经博士,专门配备了一个五十人的勘测队伍,来对线路进行勘测,确定路线、确定修桥的数量、确定沿途站点和钞关,进度非常快。

    行动是极为迅速的,圣旨抵达松江府的第七天,五经博士就到了,休息了一天后,就开始了勘测。

    要修驰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松江府,然后申时行又又又被骂了。

    这次松江地面几乎所有的杂报,都在连章批评申时行,批评的内容一共有两个。

    一个自然是袁慎游街,你申时行总是要退的,今天袁慎被游街,明天就是你申时行的儿子、孙子遭这个罪,始作俑者,其无后乎!

    第二个则是对驰道修建的质疑,这个质疑主要是三个方面,所有驰道修建的来料、营造等等,都是由松江府衙主持,松江府衙吃肉,真的是一点汤都不往外流,吃独食!

    高达240万银的修建费用,真的有这个必要吗?松江府水路丰富,完全够用了。

    除了昂贵的修建费用之外,最大的质疑,就是贪腐,这一下子不知道多少银子进了申巡抚自己的口袋!

    “不是,其他的质疑也就罢了,都算是有点眉目,这破坏地气龙脉,是几个意思?”申时行看着手中的一份杂报,不敢置信的说道,申时行对这个真的不懂,按照这份杂报的说法,山是龙的势,水是龙的血,山水为龙,开山架桥铺路,就是破坏地气。

    申时行是逆贼!要坏我大明江山,颠覆朝廷!修驰道就是造反。

    要是修驰道是造反的话,陛下修了五龙驿路后,又修了绥远、京开、京密驰道,那陛下造了多少次反了?陛下自己造自己的反?

    “朝廷修驰道的时候,一个个憋着不敢说话,因为知道,胡说八道会招致陛下的雷霆之怒!轮到我们松江府了,就破坏地气了,我申时行要坏大明江山了?!欺软怕硬!”申时行气急败坏的说道。

    师爷黄贞林拿过了杂报看了半天,从备忘录里翻了翻,低声说道:“抚台,用他们的风水师,他们就闭嘴了,这家杂报就是几个风水师办的,平日里就写些风水宅院的文章,这不是好不容易有了个大工鼎建,就过来凑热闹了。”

    “要钱来了?”申时行拿过了师爷的备忘录,看了半天,才发现还真是这么个事儿。

    这家杂报背后的四个人,都是风水大师,谁家破土动工,都要请这四个人去看,只要他们去看,那就是哪哪都好,不请,就一顿阴阳怪气,血光之灾之类的怪话,有些人家为了讨个吉利,就让他们去看看,有些则是真的信这个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这四个风水大师,拥有了一大批信他们灵验的拥趸。

    “敢敲诈到我的头上?”申时行怒不可遏,都觉得他这个端水大师好欺负,连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都欺负到他头上了。

    “抚台息怒,稍安勿躁,抚台平素里很少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,不理他们就是,这种人就是专门干这个的,抚台理他们一句,他们就会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抚台不死不休。”师爷黄贞林赶忙劝申时行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,这是人家的生存之道。

    黄贞林左思右想,低声说道:“就跟以前为了邀名,故意被打廷杖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这个例子就非常直观了,申时行立刻就懂了这些人的目的,就是为了让朝廷理他们,但凡是理他们一下,这名头就算是打出去了,对于风水大师而言,名声就是银子。

    申时行选择了…隐忍,懒得理这些江湖术士。

    “宏源大染坊那边的事儿处理的如何了?”申时行问起了宏源大染坊的集体所有制探索的进程。

    “很不好,没活儿了。”黄贞林无奈的说道:“袁慎被游街后,宏源大染坊一点活儿也没有了,这工坊其实不怕赔钱,就怕没活儿干。”

    工坊的生意,有旺季,有淡季,尤其是这淡季的时候,主要就是养人,旺季加班加点,淡季就少干一些,但唯独不能闲着,工坊只要闲下来,就离关门歇业没多远了,因为匠人大多数几天没活干,生计就会出问题。

    “袁慎不就是接了个大活儿,因为赶工期又不想发工钱,才跟匠人们闹起来吗?这个大活儿呢?”申时行眉头紧锁,问完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
    这探索之路,荆棘满地。

    这才刚出发,就遇到了巨大难题。

    肉食者之间存在普遍的默契,不是不需要大染坊染布,而是袁慎被抓了,袁家轰然倒塌,大染坊没活干,这是肉食者的反抗,甚至不需要人居中联袂,抵抗集体所有制的模式出现,就是所有肉食者共同的默契。

    官厂当然可以匀一批棉布,让大染坊先干着,但接济得了一时,接济不了一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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