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二十九章 因为,陛下他善!-《朕真的不务正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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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为何忽然又如此严旨?听闻消息,惊惧难安,天朝上国对我朝鲜有大造之恩,我朝首阳君设大造坛年年奉祭,常怀感念之心,上国为我父母之邦,还请少卿明示,若有不知者之罪,有则改之。”尹根寿急的额头都冒汗了。

    朝鲜在永乐年间请成祖皇帝旨意,在朝鲜汉城修建了成均馆,请大明名儒执教,已有百余年,而李后白、尹根寿都是成均馆出身的进士,这要是回到了朝鲜,怕是要被骂到狗血淋头。

    每年朝贡获得赏赐的利益,早就划分好了,突然没有了,他们俩使臣回去,还不被活剥了?!

    高启愚理所当然的说道:“陛下严旨下章礼部,这么做的原因,都是因为,陛下,他善!”

    徐九皋如遭雷击的一样愣在原地,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启愚,这人是怎么做到的?睁眼眼睛说瞎话说到这种地步,还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,仿佛这就是真正的原因,停了朝鲜的多次朝贡,都是因为陛下心善?!

    虽说大家都是读书人,但多少也要点脸吧!

    李后白、尹根寿惊骇无比的互相看了一眼,是他们学业不精,还是听不懂汉话?鸿胪寺少卿的话,拆开来每一个字都认识,但是合在一起,怎么就听不懂了呢?

    “还请少卿解惑。”李后白赶忙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来问你,我大明军兵,是我大明的,还是你们朝鲜的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大明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再来问你,我大明粮饷,是我大明的还是朝鲜的?”

    “自然也是大明的。”

    李后白硬着头皮回答了这两个连三岁稚童都能回答的问题,大明的军兵粮饷,不是大明的还能是谁的?

    “朝鲜,不知练兵,常以中国之兵为兵;朝鲜不知积饷,常以中国之饷为饷。以前这样当然可以,但现在不行了。”高启愚颇为感慨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?国小而不处卑,力少而不畏强,无礼而侮大邻,可亡国也,以前可以,现在不行了吗?这是何等的道理?”尹根寿还是没听明白其中的逻辑。

    “因为,大明老了,尔等口口声声说,大明是尔父母之邦,可是真心实意?”高启愚反问道。

    李后白眉头紧蹙的说道:“自然诚心实意。”

    大明要是以断朝贡来要求朝鲜做些不愿意的事儿,那李后白是决计不肯答应的!哪怕是力所能及也不行。

    “父母老了,就指望不上了。”高启愚重重的叹了口气,无奈的说道:“你们也看到了,大明真的老了,官场上个个都是座师,下面全都是弟子,这就像是山寨里的山头一样,这些个山头利益不一致,想法就各有不同,各有各的主张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朝鲜有事,大明知道需要时间,大明官场如此的僵化,做出决策,也需要时间,一来二去,就很耽误事儿,僵化造成了决策的滞后性,想来二位也不是见了一次两次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,他善啊!现在断了这朝鲜每年多次的朝贡,就是为了让朝鲜练兵、积粮,若有变故,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悔恨迟,朝廷也好有反应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这!”李后白听明白了!而且逻辑非常的完整,大明这么做好像真的是为了朝鲜好。

    作为父母之邦给的实在是太多了,导致了朝鲜过度的依赖大明,现在大明老了,开始僵化,各种政令的推行和处置速度,都和国初不能相提并论了。

    若是真的有事,那朝鲜怎么办?

    高启愚忧心忡忡的说道:“倭国现在已经进入了战国大名乱战的最后时间,无论是谁赢,无论谁做了关白,要做的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攻打朝鲜,来消耗因为乱战产生的大量武士,这么多武士,倭国根本安定不下来,用外部战争来纾解内部矛盾是一种极为常见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李后白愣愣的问道:“大明就不能提前做出应对之法吗?”

    高启愚和徐九皋互相看了一眼,这就是朝鲜,贪得无厌的朝鲜,大明不能管的太多,管得多就拿出祖宗成法的不征之国、父母之邦来说事,但又要的太多,连事关朝鲜生死存亡的大事,都要大明提前做出应对之法。

    高启愚摇头说道:“大明现在有四个海外总督府,长崎、琉球、吕宋、旧港,大明水师满打满算就十万人,你说,该怎么提前应对?”

    “扩军啊!水师十万不够,就扩张到二十万就是,这对天朝上国而言,还不是极为轻松之事?”尹根寿立刻抛出了一顶天朝上国的帽子,让大明水师扩军,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。

    大明最好面儿了。

    “十万水师一年之费225万银,这还只是维护,不算组建,招揽军兵、营造船只、军器,每一样都要钱,钱从哪里来?陛下尚节俭,宫中从无奢靡享乐之事,即便如此,也是勉力维持,天朝上国父母之邦也自有国情。”高启愚的面色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在摆事实,大明水师军费每年都要支出高达225万银,朝廷军事支出每年都超过了1200万银,朝鲜使者上嘴皮下嘴皮一碰,大明就要每年多花225万银,凭什么呢?又不是实土郡县,不值得投入那么多。

    空口白牙一句父母之邦,大明就要付出这么多吗?甚至要给上自己几刀?

    “要的再多,就是不孝了。”高启愚立刻反扣了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出去,扣帽子,谁不会一样。

    高启愚这话十分的冰冷,他在训诫,陛下他心善,就是一个都能面子上过得去的答案,心里有数就好,非要继续如此胡搅蛮缠下去,真当鸿胪寺是藩国使者能撒野的地方吗?

    陛下的圣旨就是结果,接受也好,不接受也罢,这就是结果。

    李后白和尹根寿终于回过神来了,想要说点什么,最终,没有说出来,只好告退。

    陛下心善这个答案,大家的面子都能过得去。

    “看起来,大明是真的没钱了啊,连朝贡这点赏赐,都要省下来。”尹根寿在走出了鸿胪寺后,思来想去,找到了一个答案,那就是大明内帑空了。

    李后白颇为认可的说道:“说的也是,要不然好面子的大明,怎么可能为了点银子,就不要面子了呢?陛下,他真的穷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陛下的内帑堆着一个银山,花都花不出去,但这是一个秘密,只有廷臣知道陛下很有钱,但陛下到底有多少钱,廷臣们也不太清楚,王国光还是听陛下主动提及,才知道陛下内帑可以一次支取两千万银。

    但是李后白和尹根寿显然不清楚这一事实,他们以为皇帝是没钱了,所以才砍了这个开支。

    朱翊钧要是知道这俩使臣这么讲,非用银子砸死他们,让他们见识一下,什么叫做非议君上的惩罚。

    李后白等朝鲜使臣离开之后,高启愚和徐九皋去找到了大宗伯万士和,汇报了今天的情况。

    “你做得很好。”万士和听完了详情之后说道: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万士和从接到圣旨之后,就开始琢磨,一直琢磨了许久,他想的是,一切都是为了朝鲜好,和高启愚的陛下他善,是异曲同工之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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